（感謝任沖之的打賞。）

杜若香的相貌三分像何氏三分像杜如海，卻有四分像杜杏娟，對心心念念家人連投胎都不肯的杜衡來說，怎麽能放這樣長相的女子從他身邊走過而不問？

“皇商杜家？你見過我爹娘兄長了？！”本來神色茫然的杜若香一下子睜大眼睛看他。

杜衡比她還吃驚，一下子從石頭上站了起來：“你是杜家的？！你是…若蘭還是若怡…”

杜衡死的時候，杜若菲都還在娘肚子裏，杜衡只知道他有兩個孫女。

杜若香搖頭：“我是杜家族長的嫡出三小姐。”她不可能對個“陌生人”報出自己的閨名。

杜家族長原本是杜衡，他不在了自然是杜如海繼承，嫡出的…那就是何氏後來生的，這可是他嫡親的孫女呢！

杜衡高興，可一下子意識到這裏是什麽地方，他就笑不出來了：“孩子你…你…出了什麽事！？”這孫女沒佩帶任何首飾，也沒有鳳冠霞帔，可她身上大紅的衣裙分明是新娘子的妝扮，她難道是新婚時沒的！？

杜若香卻不願意和“陌生人” 多說話，她轉身要走。

好不容易見到至親，這嫡親孫女杜衡怎麽能不管？他忙攔住她：“孩子你別走，孩子你別怕，我是你爺爺啊！”

“爺爺！？”杜若香看著杜衡，先吃驚再疑惑，終於恍然，“真的是爺爺，和祠堂裏供的畫像好象…爺爺！”

她撲進杜衡懷裏大哭。杜衡也老淚縱橫：“乖孩子別怕，爺爺會保護你，有什麽事你告訴爺爺，爺爺給你做主。”

杜若香突然又擡起頭。邊哭邊問：“爺爺，我爹娘和哥哥呢？他們比我先來，你見到他們沒有？”

“啥！？”饒是杜衡在靈魂狀態。他也不由得想暈過去，“你說…你爹娘兄長…”

“他們走在我前面，杜家一百二十三口全走在我前面…”杜若香把重生前發生的真事全說給杜衡聽，她不怕刺激老人，杜衡現在就需要刺激。

如果杜衡還活著，這些消息就足夠要他老命，可他現在已經是魂魄了。連想暈倒都做不到，只是不可置信的說道：“你說新皇登基殺了杜家滿門，他怎麽能殺杜家？！他怎麽可以殺杜家！？”

“爺爺，我沒騙你。”杜若香很委屈很受傷。

“不是，爺爺不是說你…”這孫女已經夠可憐了。杜衡不能對孩子擺臉色，“對了，你好好想一想，是不是那個新皇後在假傳聖旨？”

杜衡的樣子就像在抓住最後一根救命的稻草，可杜若香輕易就打破了他的幻想：“我們杜家是被當眾斬首的，這個怎麽做假？”

杜衡打擊更大，呆呆得立著。

杜若香卻東張西望，膽怯的問他：“爺爺，這裏是不是奈何橋。我聽說投胎都要喝孟婆湯，我不想忘了爹娘兄長…”

“別怕，不是馬上投胎…”杜衡安慰孫女的話只說了一半，臉上露出恍然大悟、悔恨交加的表情，他怎麽忘了投胎是要喝孟婆湯的！“他” 根本就不記得杜家了，說不定印在靈魂裏的只有恨！

“爺爺。你是不是知道杜家為什麽會滅門，你告訴香兒好不好？香兒不想屈死…”杜若香抓住機會問道。

杜衡的秘密憋了這些年已經夠難受了，現在還知道杜家居然都沒了，他心裏的鎖終於裂開一條縫。

看這裏除了他和孫女沒別的，杜衡在說之前還得要孫女也守口如瓶：“香兒，這事不是爺爺信不過你，這關系到你曾祖母的名譽和她會不會下地獄，你必須保證不再告訴別人，甚至包括你爹娘和兄長。”

爺爺要保護的居然是太奶奶！？這事說了太奶奶會下地獄？杜若香的確猶豫了一下，但一想到杜家一百二十三條命的無辜——沒道理讓這麽多人陪葬，而且地府是公正的，真要有罪就該受罰！

“我保證不告訴任何人。”杜若香說道，反正凈悟師伯他們都在跟前聽著，根本不用她再重覆一遍。

杜衡不知道自己的魂魄已經來了人間，但說起這件事仍然猶猶豫豫：“香兒，有件事連你爹爹，甚至你祖母都不知道，爺爺其實不是杜家的嫡長子，我還有個大我六歲的兄長，他叫做杜定海，他才是杜家的繼承人…”

杜定海？！這名字讓杜若香第一個聯想的人便是她爹杜如海，而第二個是…

杜衡說了這一句又不開口了，杜若香只能問：“爺爺，起名字的規矩香兒多少也知道一點，這晚輩的名字按道理不該和長輩重的，可爹爹的名字和大爺爺的只差了一個字，您…是不是很懷念大爺爺…”

“我那大哥可是比我聰明能幹多了…”杜衡話匣子算是打開了，不住的誇他大哥杜定海，說他不但做生意有頭腦，很小的時候就能獨當一面，寫的文章也常讓人有驚艷的地方，人長得更是風度翩翩，在京城不知道有多少名門閨秀仰慕他。

這樣優秀的兒子，當爹娘的對他的婚事當然把關把得緊，非要給他挑一個門當戶對的好媳婦。

可誰也沒有想到的是，杜定海十九歲那年去江東收購玉石，不但貨物滿載而歸，還帶回一個比所有珠寶還耀眼的女子，聲稱要娶她為妻。

這女子自稱姓文，單名一個明字，父母雙亡無依無靠。

一聽這樣的身世，杜定海的父母就沒給那叫文明的女子好臉色，杜定海的娘親當時就要趕她走。

杜定海馬上就護住自己心愛的女子，他知道父母門戶觀念很重，但他敢公然帶文明回來，自然有他的依據。

杜定海說，文明雖然沒有依靠，但她本身就是無價之寶，在江東他能買到這些珍貴的玉石，全是因為文明幫忙，文明能看出石頭是否中間藏玉。

對這一點，先心動的是杜家當家老爺，當然他也不會憑兒子的一面之詞就相信，他拿來杜家在別的地方收購的玉石試文明，結果文明真能說中哪塊石中有玉，在她比劃的地方下刀切割，就能得到完美的寶玉。

杜家老爺喜氣洋洋，這女子的確像兒子說的，是無價之寶，娶了她能帶給杜家取之不盡的財富，這樣的女子是夠格做杜家的長媳。

於是開始準備婚事了。

當父親的滿意了，當兒子的開心了，可他們忽略了當母親的心情。

杜定海的母親彭氏，出身也是珠寶世家，但她可沒有這種相看玉石的眼力，現在杜家都在誇新人，無形中就奪了她的光彩，彭氏開始擔心，這還沒正式過門呢，如果文明真成了杜家的長媳，後宅掌權的就得換人了。

再想到一向孝順聽話的兒子居然為這個女人頂撞她，彭氏就擔心再掌控不了兒子了。

彭氏忍耐著觀察文明，可越看她越不順眼，這女子笑起來一點也不像是大家閨秀，根本沒當家主母的威嚴，而且對彭氏也不言聽計從的恭恭敬敬，其實杜家已經有不少錢了，沒必要再為了錢娶這樣低下的女子當長媳。

彭氏想著辦法還是要趕文明走，但又不能讓兒子記仇讓老爺對她不滿，她後來真還想出個絕的，打算讓自己心腹的下人趁晚上打文明打暈了，裝口袋裏賣給人販子，然後賣到越低下的地方越好。

當然家裏也得做準備，把一些貴重珠寶藏起來，這樣彭氏到時候就可以說，她把鑰匙交給未來兒媳婦了，誰知道那女子是個賊，她騙了大家帶著財物跑了。

本來這些杜衡都不知道的，他比嫡出的大哥小了六歲，是彭氏唯二親生的小兒子，一直被全家寵溺著長大。

當時才十三歲的杜衡也沒什麽門戶觀念，更不知道母親討厭這新嫂子，父親不是承認了她嗎？再說只有這麽漂亮的人，才配得上他優秀的大哥。

更何況，當時杜衡的小表妹也來京城了，這才十歲的唐家小表妹來了後天天和他一起玩，他知道的，兩家大人也不反對他和小表妹在一起。

那天也是巧，杜衡正在和小表妹玩捉迷藏，他躲在母親臥室的床底下還被找到了，兩個孩子樂不可支的時候卻聽到外面彭氏帶人回來了。

杜衡不怕讓母親看見自己玩得臟兮兮的樣子，但小表妹害怕，女孩子更重面子，尤其是這在親戚家。

小表妹就拉著杜衡一塊藏在了床底下，結果兩個半大的孩子就聽見彭氏和心腹下人商量陷害文明。

“這樣壞了清白的女子，就是再找到，我的海兒也不會要她了。”彭氏說的得意，卻不知道有兩個孩子在床底下發抖。

杜衡一直認為，自己的母親是天底下最慈善的女人，可他聽到的…

“娘親一定是在說氣話！一定是！”杜衡與其說是在說服小表妹不如是在說服自己。

但兩個孩子到底還是不能就這樣當不知道，小孩子有時候比大人更懂得什麽叫良心不安，當他們跟蹤發現來領人的人販子已經到了杜家的後門口，杜衡就決定去告訴大哥，小表妹則去通知文明有危險。

杜定海聽弟弟說了一開始也不信，可他愛極了文明，聽了有這種事總得去確定心上人是否安好，結果他們到了文明的住處，卻發現彭氏的好幾個丫環都死在屋子，唐家的小表妹也倒在血泊裏，文明則不見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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